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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人 | 景云里强迁的过程

徐明、程绍蝉 定海桥 2018-03-24

有时候我觉得拆迁区的拍摄项目可能永远不会结束了,从一开始我就意识到这个项目并不可能成为什么纯粹的个人项目,而是牵涉到这个国家特定历史发展时期的一种写照,这个时期可能会跨越我的一生。无论我们在形式上如何进行艺术化或学术化的包装,都只是为了便于传播,并不能也并不想改变其犀利的本质,任何不站在“鸡蛋”这边的艺术与学术都毫无意义。

今天早上8:30分,居住在虹口区东横浜路35弄7号的徐小姐被强迁出了景云里。这个曾经居住过鲁迅,柔石,叶圣陶,矛盾的光荣的里弄,连同居住在内的居民的正当权益一起被粗暴地践踏了。

和所有被强迁的居民一样,徐小姐在5个小时的时间里被关到事先安排好的小黑屋里失去了人身自由,无法与外界联系(所谓的“稳控”)。回到住处时,所有私人物品不知所踪,大门被石头砌死,身份证等重要证件也去向不明。徐小姐本人是房客,同时是房东程女士的朋友,我和作为独立地方历史研究者的程女士有几面之缘,两位女士在明知会随时遭遇不测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居住在四面楚歌的景云里,希望通过这样的驻守与这个光荣的里弄共命运,体现了文化人应有的担当。直至今天早上,在程女士不在场,没有签署任何动迁协议,也没有出示法院的强迁判决书和执行书的情况下被扫地出门。

徐小姐把家门口种的花都送给了邻居老奶奶,以挽救这些花草不要遭受同样的命运。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半小时之后赶到现场不出所料大门已被砌死。不多久徐小姐和程女士的老朋友也从派出所赶回了现场派出所拒绝受理他们的报案就目前经验而言所有与强迁相关的报案没有被受理的先例。

程女士与徐小姐的朋友也赶来支援,正在和弄堂里的居民了解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经历强迁事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我们的出现,当地居民重新聚在景云里门口继续议论早上强迁的事


我们首先赶往居委会,希望能够联系到动迁办或者街道的工作人员拿回徐小姐的贵重物品和证件。居委会工作人员也参与了早上的强迁,但此时他们开始打太极,拒绝提供任何有用信息,甚至宣称不知道动迁办的地址。对怼了好久终于套出了动迁办的地址东横浜路58号,动迁办的地址动迁办一楼办公室。

东横浜路58号,动迁办的地址

此时只剩下一名工作人员,此人的态度仍然是一问三不知,拒绝提供任何有用线索,宣称项目组不同,景云里不管他的事他指着墙上的钟说:“大家都已经下班了”,然后把皮球踢到了二楼。我和徐小姐上到了二楼之后,又找到了另一个拆迁办的工作人员,此人态度极其恶劣,对我们的问题置之不理,也拒绝提供领导的联系方式,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当然我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竟然强行把我和徐小姐推出了办公室(此处一度爆发较激烈的肉体冲突,无法用照片记录,请大家自行脑补)

至此,今天的行程不得不中止,接下来的周末街道和拆迁办都不上班,只能下周一继续跟进。

今天景云里发生的事只是拆迁区里无数漩涡中的一朵浪花,但再小的浪花,也具体到人的财产,自由与尊严。有名或是无名,历史与荣光,都不是那么重要,想要改变一点点现状,就要投入到具体的战斗,逐街逐巷,逐字逐句,每个肉身,与每一句呐喊。

徐明,2018.3.23.


景云里七号强迁的全过程

程绍蝉

昨天晚上,就是2018年3月22日晚上,我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小剧院里看了一个短音乐剧,叫《黑暗中的康斯坦斯》,这是本地剧作家和音乐家创作的作品。 

故事是一个弱小的观星姑娘,在风雨孤独的黑夜里面和各种恶势力斗争的过程。 

回到家中,接到住在上海景云里家里的徐小姐的信息,从早晨8点半开始来了一大批人,把她架走,带到四川北路989号,拘禁5个小时,等他们干完了,然后放了她。 

徐小姐在景云里房子里所有的私人用品,电脑,书籍,工作档案,身份证件等所有重要文件,一件也没有拿出来。 

在这五个小时里面,这些社会上雇佣人员把我的所有贵重家具,书籍各种收藏家庭记忆物件也统统运走,不知下落。 

然后,用大切块砖把石库门院子的铁门和山墙上的两闩花钢图案的大窗封住。这就是一个现实版的《黑暗中的康斯坦斯》,不同的是,剧中的小姑娘最终战胜了黑暗,而徐小姐和我却没有。 

徐小姐被释放之后,我的朋友过来帮助她,一起去警察局报案,因为她个人用品不知去向,警察局说,强迁产生是结果要去法院说。朋友们又到居委会,这个原来样样都管的组织机构,如今也说,根本不知道动迁的在哪里。他们又找到动迁组,墙上面写着"自愿 平等 合理 合法"。事实上的结果是这个样子的:徐小姐和我在强权下面,从此失去了日常生活的基本条件。 

这种做法,使我理解了文化大革命中很多人受到的人格侮辱,在中国,这种情景却可以时时刻刻再现,或者说,它从来没有结束过,以前是纯粹意识形态,如今,还披上了"法制"的外衣,实际上是法制的人治。 

回顾从2016年夏天,我接触第一次的动迁人员开始,总共看到他们的办事人前后加起来最多十分钟。这些人自称受虹口区政府雇佣,但是来办公却穿着花短裤拖鞋。我对他们要求,我必须知道我的房子政府拿去做什么用处,才考虑下一步。他们说,政府的事情他们不知道,那么,就没有了谈话的基础。 

然后,他们——实际上是黑社会性质的人物,就开始了"法律程序",用他们的术语叫"走程序"。在这个期间,我没有见到一个官方人员与我面对面谈判,过去的一年多,我基本在外国学习研究。我没有看到任何文件,签过任何字。就是这样,在房屋主人不在的情况下,把里面居住人非法拘禁最后仍在大街上面,无处可去。 

我原先认为,不动产只是一个死的东西,我的理念是,房子不属于我个人的,更不属于一届政府的!景云里和它产生的历史和文化是属于全社会的资源。 

现在,更加证实了我原先的怀疑:一个能把住居里面的文化人(徐小姐和我)使用强暴的方法驱逐的政府,和政府雇佣的流氓黑社会,能和正常社会文明有半毛钱的关系。我绝对不相信。

2018年3月23日,明尼阿波利斯


51人 | 景云里7号今日被强迁

51人回顾 | 景云里活动后记 (程绍蝉)

“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

(《为了忘却的纪念》,1933年2月7-8日,鲁迅写于景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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